第1章.癌症与噩梦 嗡嗡嗡—— 强烈的耳鸣声,将李易安的意识自昏厥的漩涡中拖拽而出。 睁开眼,映于视网膜上的,尽是一片略微闪烁的漆黑。 “该死,头好痛……” 李易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随即,他娴熟地抬起指端,抵着鬓角的发丝,落在太阳穴位置轻轻搓揉着。 这熟悉却又陌生的触感…… “嗯?!” 李易安猛然睁开眼睛。 在他浅灰色眼眸中浮现的,既有着骇然,又掺杂着少量的错愕。 李易安记得很清楚,在化疗的副作用下,他应该是个秃子,亦或说是个光头。 但现在…… 他那光秃锃亮的头顶,却是重新顶着一头浓密蓬松的头发,甚至还带有些微卷。 “真是见鬼了……” 李易安低声嘟囔着,在用手揉搓头发的同时,目光迅速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目光所及,他看见置于面前的是一张歪斜的木桌,正中央竖立着满是灰渍的旧式玻璃灯罩。 在灯罩其中,安插着一支半截的蜡烛,透过满是灰渍的灯罩,照映出微弱的光亮。 除此之外,在有着裂痕的歪斜木桌上,还静置着一只暗棕色的陶瓷小碗。 在微弱烛光的照映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盛着少量黏稠液体的残留物。 这些陶瓷碗中的残留物,呈现着如血般的殷红,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当目光触及到,这些留存在陶瓷碗中的殷红残留物时。 李易安的大脑骤然变得绞痛,就像是有无数柄钝刀子,在缓慢地切割着他的思维意识般。 与此同时,大量突兀的记忆碎片,伴随着阵阵绞痛,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 “沃尔特.亨普勒,北境崔普利人,年幼时便丧失双亲,被其名义上的舅舅抚养长大,有着份清理工厂烟囱的工作……” “或许是长年吸入有害烟尘的缘故,导致了沃尔特的体态削瘦枯竭,时常是剧烈咳嗽,严重时更是会咳出血沫……” “碍于医学条件的落后,崔普利市的医生们,并无法正确地诊断出他的病症……” “继而,求生欲望强烈的沃尔特,便在其舅舅的引导下,采取了某互助教会的血液疗法……” “血疗法么……” 李易安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手指轻轻叩击着陶瓷碗,且目光深邃地端详着。 很显然,这碗中如血般殷红的腥臭稠液,便是加速沃尔特死亡的催化剂。 至于沃尔特患有的病症…… 从其体型暴瘦,咳嗽带血等病变症状,以及结合上他清理烟囱的工作经历。 经历过化疗的李易安,并不难判断出,沃尔特这倒霉鬼和曾经的他一样,患上的是肺癌! 在理清杂乱繁多的记忆后。 勉强接受新身份的李易安,神色难堪地软瘫在木椅里,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喃喃低语道: “运气真是够背的,两世为人都没能逃得脱癌症的侵蚀……” 在沃尔特.亨普勒生活的时代里,医学发展得极为缓慢。 甚至在某些廉价诊所,连“细菌与消毒”都没能得到正确的普及。 自然,例如像癌症这般的病症,俨然便等同于宣判死亡,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该死的……” 李易安蜷缩在木椅里,将十指深深插入蓬松的头发,浑身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 他和沃尔特一样。 他不想死! 但碍于落后的医学条件,沃尔特留给他的肺癌只会日渐严重。 同时他也很清楚,他对此完全是束手无策,病魔迟早会彻底吞噬他,他根本无力反抗。 良久,满脸颓然的李易安才在倦意的侵扰下,如行尸走肉般躺进微微泛黄的旧床铺中,紧蹙着眉头沉入梦乡。 或许有关沃尔特的这一切,仅不过是场噩梦…… 在他重新睁开眼时,这些荒诞的记忆便皆会褪散。 他还是会顶着那锃亮的脑袋,去拥抱那些糟糕的药物与化疗,以延缓来多几年的日子。 ……………… 叩——叩叩—— 富有节奏,如机械般精准的间歇敲门声,将李易安昏沉的大脑意识,自浑噩中唤醒。 “我……这又是哪?!” 李易安揉搓着惺忪的双眼,颇为错愕地打量着四周,更为迥异的建筑内景。 粗略来看,他似乎是身处于一栋衰败老旧的木屋内。 目光所及,那满是腐洞的木质房梁间,挂满了如破布般的蛛网,身下的地毯早已布满污渍灰尘,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图案。 脆弱不堪,残留着如爪痕状的破木板门,吱呀作响着。 仿佛下一刻便会坍倒砸下般。 而那将他唤醒的叩击声,在他醒来后便戛然而止,仿佛不曾存在过般。 这诡异的情形,叠加上残破衰败的木屋内景,构建出难以言喻的压抑。 宛如布满霉菌的触手,拖拽缠绕着李易安,让他隐隐感到呼吸不畅。 “好吧,冷静下来,得先确定我现在究竟是谁……”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间充斥的难闻霉味,倒是略微冲淡了些心底的焦躁不安。 伸手摸了摸头顶。 反馈得来的柔软,至少让他确定了,他目前仍是“沃尔特”。 验明身份后,李易安微微皱起眉头,眼眸中隐隐闪烁着明悟: “如果我是沃尔特的话,‘我’应该正处于熟睡中,那么这栋诡异的木屋,莫非是……某种噩梦的呈现物?” 但随即,李易安却又是紧蹙起眉头,倘若这些仅是噩梦的呈现物,那未免也太过真实。 那些微微飘扬的灰白蛛网,被虫蚁啃咬腐蚀的木孔洞,弥漫的低温所刺激起的鸡皮疙瘩…… 种种的观感细节体验。 简直就像是他在亲身经历般,丝毫不像寻常噩梦般飘忽、不真切。 在噩梦与现实的怀疑否定中,堆放于木屋角落的生锈铁箱,骤然吸引了李易安的目光。 “或许……那里面会有我所需要的答案。” 李易安沉默着,拖着僵硬的身躯,走近那掩藏于蛛网后的锈斑铁箱,伸手掸去厚厚的积灰。 嘎吱—— 封存许久的铁箱,发出声难听艰难的开启音,表面的积灰也是簌簌落下。 李易安捂着鼻子,视线透过扬起的灰尘,审视着铁箱内部。 一本老旧到字迹模糊的泛黄纸质笔记本,以及一只巴掌大小,满是粗线头的针织布袋。 这“朴实无华”两样物品,便已是铁箱内所剩的全部构成。 粗略地看起来,并不能提供多少实质性的帮助…… 第2章.敬畏梦魇 铁箱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扬起,在空气中飘浮。 即李易安下意识地用手遮掩。 但仍是有少量的灰尘颗粒不可避免的,从指缝间钻入口鼻间,引起生理上的轻微不适。 “咳咳……” 李易安皱着眉头,伸手抓起了置于铁箱内的纸质笔记本。 在指端接触至笔记本的瞬间,他的脸色顿时微微变化。 这本封面颜色剥落的纸质笔记本,呈现着如枯树皮般的硬脆触感,仿佛稍微用力便会化作齑粉般。 尽可能小心地掀开封面。 掩藏于其后的纸页泛黄,宛如曾被水浸泡过,而后再晾干般。 这也导致了记录于纸面的字迹虽是繁密,但却浮涨模糊,呈现着严重损毁的模样,根本是难以辨认。 在严重损毁的扉页上。 李易安仅能勉强辨认出一行歪斜潦草的,用墨笔刻写的小字: “敬畏梦魇,保证专注与警惕!” “敬畏梦魇?” 跪坐在铁箱旁的李易安,低声咀嚼着这句颇有些无厘头的话,目光闪烁不定。 从这“幸存”下的字迹所述。 这栋诡异的腐败木屋,貌似真如他所猜测的般,是某种深度噩梦的呈现形态。 至于这场噩梦为何构成,而他又为何会被拖入其中…… 这种种的谜团,或许能够在这本严重损毁的纸质笔记里,窥探知一二。 在花费一定时间,以及在尽可能保证笔记完整性的情况下。 李易安颇为不易的,翻阅完了所剩无几的纸面记录内容。 即便笔记中所述的信息零碎,但在他的努力拼凑与脑补下,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情报。 首先,这里的确是某种深度噩梦的构成形态,暂称作【梦魇】。 其次,梦魇里游荡着大量迷失的“殉道者”,其呈现形态怪异可怖,具有着一定的威胁性。 击杀迷失于梦魇中的殉道者,即可收集其血液细胞,亦或其躯干,来修改自身构造。 梦魇之地危机四伏。 而这栋看似诡异,随时会坍塌般的腐败木屋,貌似是梦魇中唯一安全的区域,类似于庇护所。 “修改自身构造么……” 李易安轻轻合上笔记,眼眸深处隐隐有炙热的光芒闪烁。 “收集殉道者的血液细胞,亦或躯干,以此来修改自身构造。” 按李易安所理解的那般,修改自身构造,意味着可能包括重塑各项器官,以痊愈困扰他许久的癌症! 想到这里,李易安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强烈的求生欲骤然迸发。 这本笔记上所记载的“殉道者”,无疑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但随即,李易安攥紧的拳头却又是松开,眼眸中的炙热也是随之缓缓熄灭。 求生欲几乎冲昏了他的大脑。 仅凭字里行间零碎的线索,他根本无法得知,梦魇中的所触所感,是否能够影响至现实纬度。 “得离开木屋,去探索梦魇的其他区域,先进行尝试接触……”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拾起铁箱内的针织布袋。 这只布袋呈巴掌大小,颜色污红暗浊,缝制痕路极为明显,甚至不乏有粗线头冒出。 至少从外观上来看,缝制者的针线活极为不熟练,手法粗糙地俨然是个外行。 布袋里存放的东西并不多。 一只旧式注射器,几支玻璃试管,便是全部物件。 “环柄注射器么?” 李易安捏着略微特殊的旧式注射器,喃喃自语道。 粗略来看,这支旧式注射器,其主体结构与寻常注射器无异。 稍有特殊的,也仅是在顶端两侧镶嵌了指环,增添了些许握持的稳定性。 但若是仔细观察。 很容易便会察觉,在泛着冷光的针管外壁,呈现着斑驳的流光溢色,末端的刺针更是布满如锈斑的暗浊物质。 更令李易安感到疑惑的是。 在他两指间捏住的,如玻璃般的针管外壁,明明是泛着冷光,但却是反馈着温热、柔软。 这诡异的反馈触感,简直就像是他所捏着的并不是针管注射器,而是某根鲜活的活物。 强压下心中翻涌的疑惑,李易安随即将目光投向布袋里,剩余的那些玻璃试管。 这些玻璃试管触感同样糟糕。 并且,透明的结构轻易地便暴露出,黏附于内壁上的那些污垢。 “根据笔记里的记载,这些旧式的医疗用具,应该就是收集与存储‘梦魇细胞’的工具。” 李易安若有所思地,将注射器等物重新塞回布袋里,随后贴身收好。 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材质特殊古怪的器具,或许会起到些用途。 在仔细搜查了一圈木屋,且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后。 李易安默默将目光投向,那扇好似随时都可能坍砸下的脆弱木门。 或许,他该走出庇护所了。 嘎吱—— 满是抓痕的木板门被轻轻推开。 而后,满脸戒备的李易安像只小兽般,小心翼翼地从其后探出头。 浅灰色的眼眸闪烁不定,颇为复杂地打量着这片梦魇之地,这片深度噩梦的呈现形态。 荒芜,腐朽,腥臭。 这些混杂扑来的信息,在李易安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梦魇之地的雏形。 或许是噩梦的缘故,整个梦魇之地呈现着压抑的灰黑色调。 漆黑的土壤植被里,掺杂着难以辨认的暗红浊色,深灰色的天空托着轮鲜红欲滴的血月。 浓郁不散的灰雾是梦魇的主腔调,缠绕着整片天幕,好似欲将血月的辉芒吞噬般。 “一个糟糕的世界。” 李易安低声嘟囔了句,给予了句主观的评价,随即缓缓离开腐败的木屋。 脚下的土壤宛如淤泥般,每踏一步便会有着轻微下陷感,更是在抬脚时,反馈着糟糕的滞涩感。 而更糟糕的当属那那到处都是,弥漫不散的浓郁灰雾。 这些灰雾不光导致可见度下降,其漂浮在空气中的缕缕雾丝,更是有着不真切的实物感。 就像是某种隐形的蛛网,缠绕附着在面部作痒难言,伸手掸去却又无法触碰到分毫。 总之,这场噩梦之旅显然是场并不愉快的经历。 怀揣着布袋的李易安,紧蹙着眉头,不知疲惫,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灰雾中,所见所闻皆是一片荒芜压抑。 除了那栋摇摇欲坠的破木屋,这片梦魇仿佛再无他物般。 李易安的眼神也由最开始的警戒新奇,逐渐变得空洞麻木。 在噩梦中,他感觉不到过于明显的疲惫,这显然并不算件好事。 他就这么缓慢地前行着。 直到那栋名为“庇护所”的腐败木屋,在浓郁灰雾的遮掩下,逐渐被抹去。 直到窥见那跪于灰雾中,宛如雕像般的模糊人影时。 李易安那麻木的眼瞳才重新聚焦,且骤然变得锐利! 第3章.殉道者 灰雾缭绕,掺杂着少量绯红月辉的荒芜梦魇中。 李易安颇为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垂在身侧的十指,毫无节奏地敲击着裤腿。 透过浓郁的灰雾,隐约可以窥见在不远处,有尊宛如雕像般静止着,呈跪拜状的佝偻人形。 这是自他踏入荒芜梦魇后,所遇到的第一个同类,或者说是“类人生物”。 对此,李易安没有丝毫激动,反倒是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的直觉告诉他。 他现在最优的选择,就是绕开这具佝偻人影,继续在灰雾中探索其他区域。 但作祟于骨子里的冒险基因,却又在疯狂叫嚣着,他该走上前一探究竟。 “这仅是场无端的噩梦而已,没必要这么谨慎的。” 最终,还是骨子里的冒险基因说服了他的理智。 愈发踊跃的好奇心与冒险精神,催促着李易安迈开步伐,走近前去一窥全貌。 他说服自身的理由很简单。 无论怎样,在噩梦里他所遭受的最大程度伤害,无非就是陡然惊醒,继而吓出一身冷汗。 噩梦就像是泡沫般,在睁眼醒来后便会破碎。 “快了,就快靠近了……” 李易安紧盯着愈发清晰的佝偻人形,手掌心与背后无意识地渗出丝丝汗迹。 越是靠近,所见越是诡异。 那具宛如雕像的人形,呈跪拜状静置着,骨瘦如柴。 淡淡绯红的月辉,洒落在那脊背严重佝偻,骨骼根根突起分明的皮肤表面,俨然呈现着具干尸状。 “木乃伊么?” 李易安皱着眉头,望着这具虔诚跪拜的干尸,目光闪烁不定。 粗略来看,这具“卖相极差”的干尸脱水迹象严重,宛如经历过长时间曝晒般。 但诡异的是,这片噩梦所呈现出的构建形态,并非是干燥炎热的沙漠酷暑。 以周遭这冷冽潮湿的雾气,很难曝晒出这具如木乃伊般的干尸。 这简直不合理,处处透露着诡异与荒诞的色彩! 但李易安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在噩梦中寻求合理,那无疑是件蠢事。 绕着干尸仔细观察。 李易安敏锐地注意到,这家伙的膝盖以下深陷于漆黑的淤泥中。 同时有大量纤细,像是茎藤亦或是触手般的枯萎植物,从漆黑湿润的土壤下探出。 这些“植物茎藤”宛如细密的蛛网般,吸附在其干瘪枯槁的皮肤表面。 这诡异渗人的一幕,简直就像是土壤在汲取养料般。 “这该死的噩梦……” 李易安低声咒骂了句,隐隐感到头皮发麻。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咒骂般。 浑身弥漫着腐臭气息的干尸,竟骤然睁开干瘪的眼皮,露出其下,充斥着暗浊杂质的眼眸。 “淦!” 见此情形,李易安的瞳孔急骤收缩,呼吸频率也是变得急促。 整个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后方连退数步,尝试拉开距离。 结合所阅读的笔记内容,他已经大致能猜到,这具复生的佝偻干尸,就是被标注出的那些危险源: 【殉道者】 亦或称作,“梦魇原住民”! 咔——咔咔—— 在李易安神情警戒的注目中。 浑身皮肤干瘪龟裂,体表近乎风化的殉道者,以违反人体学的形式,踉跄着爬起。 在这“艰难”的起身过程中。 它就宛如具生锈的机械般,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还不等彻底站稳,浑身杀意弥漫的殉道者,便是踏着腐臭的泥泞,歪斜着扑向李易安。 仓促间,李易安只得竖起双臂交叠在身前,以作格挡。 嘭! 浓郁的灰雾仿佛被撕扯开。 隐约可见,有两道身影狠狠撞在一块,随即爆发出躯干碰撞所产生的闷响。 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李易安便是踉跄着,连连朝后跌退不止,勉强才稳住身形。 “该死,这噩梦里反馈的痛感,未免也太过真实……” 甩了甩震麻的双臂,李易安颇为忌惮地盯着,如野兽般蠢蠢欲动的殉道者。 殉道者那近乎风化的皮包骨躯干,无疑极具欺骗性。 萎缩的棕灰色肌肉,根根突起分明的肋骨,龟裂剥落的皮层…… 这些来自殉道者的外观特征。 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在末世题材里所流行的丧尸文化:“那些行动迟缓,腐烂不堪的病毒感染体。” 但事实上,李易安深刻地认知到,这两者间毫无可比性。 仅从最直观的力量层面。 殉道者便已表现出,不亚于成年健康男性的爆发力水准。 毫无疑问,这源自于深层噩梦的畸形产物,是位难缠的猎手。 喀咔——喀咔—— 灰雾中,那宛如催命符般,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再度响起。 进攻欲望强烈的殉道者,如野兽般狰狞,裹挟着腥风,再度冲向李易安。 嘭! 强劲的爆发力道,兼并着稍有生涩的擒摔技巧。 失去平衡的李易安,便是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摔砸进淤泥般的地面,深陷其中。 “格斗技巧?!” 不等李易安从错愕中回神。 大量枯萎的地下茎藤,便如水蛭般吸附、拖拽着他下陷。 那些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淤泥,也是争先恐后的,涌进他的鼻腔。 ……………… 呼!呼!呼! 李易安猛然睁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我……还活着?!” 被溺死在淤泥里的噩梦经历。 令他即便是醒来,都是感到呼吸不畅,好似肺部仍塞满稠土般。 这近乎于真实的死亡体验,导致单薄的衣衫被冷汗浸湿,皱褶着黏附在体表,宛如第二层皮肤般。 更糟糕的是,他的脖颈好似被某种绳子勒住般,刺痛且窒息。 挣扎着从陌生的床铺上爬起。 李易安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置于墙边的旧式全身镜。 借着朦胧的月辉照映,李易安凑得极近,才勉强看清置于镜面里的倒映。 在彻底看清自己的倒映后。 李易安顿时犹如置身冰窟般,呆愣在原地满目骇然,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起。 镜面里模糊地呈现着,有根绳子,正紧紧地勒缠着他的脖颈。 那是一根,用撕烂的衣物布条进行拼接打结,且彻底被水浸湿的自制粗绳条! 第4章.惩罚机制 月辉透过玻璃,替代烛光。 隐约可见,李易安那倒映于镜面里的削瘦侧脸。 碍于情绪的起伏不定,他那干裂发灰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在他手里紧攥着的,是那根从脖颈间扯下的自制粗布绳。 这根险些勒死他的布绳,是由几件衣衫撕烂后,揉搓拼接而成的自制产物。 并且,每寸布料都在水中彻底地浸湿,以保证其坚韧性。 在他脖颈处,那圈略有淤紫的勒痕,便是最好的佐证。 “这根绳子……是我做的?!” 李易安审视着昏暗的四周,脸色惨白,显得毫无血色。 沃尔特.亨普勒,独居。 粗略看来,铜黄色的老式门锁,毫无被撬开亦或是被暴力拆卸的迹象。 并不算大的租屋里,也没有可供藏人的死角。 在略微歪斜的木桌上,端放着一盆稍有溢出的清水,以及沉着一柄切肉刀。 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李易安自己制作了这根粗绳。 并试图将他自身给勒死…… “这完全不可能!” 李易安满脸骇然,看着手里仍在滴水的绳子,不禁打了个寒噤。 从理论上来讲,大脑有着本能的求生欲望,类似于某种保险。 故,普通人很难做到,将自己“悄无声息”地勒死在床上,就像无法用手掐死自己一样。 但荒诞的是,就在刚刚,李易安就险些将他勒死在床上。 在这场“自杀”的过程中。 他的身体始终趋于平静,毫无挣扎,甚至他还陷于深层噩梦里,难以苏醒。 “等等,噩梦!” 李易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精芒,一瞬间是联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他在噩梦中,是被溺死窒息而亡,而在现实里醒来后,他则是险些被勒死。 两种死法,同样源自于窒息。 这其中显然有着某种联系,某种显而易见的联系。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隐隐闪烁着明悟。 受到神秘力量的干涉。 倘若他在噩梦中死亡,他在现实中也会遭受伤损,甚至是死亡! “噩梦里的经历竟然能够影响现实,究竟哪里才是真实世界!” 李易安拳头紧攥,咬着牙地低喃道,脸部肌肉微微颤抖。 他的前身“沃尔特.亨普勒”,原本就身患肺癌,命不久矣。 在这般近乎地狱难度开局的情况下,竟又新增添了项,每晚堕入噩梦中厮杀的DLC(扩展包)。 睁眼肺癌,闭眼噩梦。 同时还得提防着,他是否会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干涉下自杀。 毫不夸张地说,作为穿越众,他的幸运点数大概是负数。 沉默良久,李易安才缓缓松开拳头,跌坐进略有霉味的床垫上,目光闪烁不定。 这般地狱难度的开局,固然举步维艰,但却并非无解。 李易安很清楚,噩梦笔记里所提到的“梦魇细胞”,便是他破局的关键道具。 唯一困难的点,就是如何处理殉道者这般棘手的噩梦产物,从而获取到“梦魇细胞”。 仅初步接触,殉道者便已展现出了不弱于成年健康男性的力量,以及爆发力。 甚至它还懂得些格斗术技巧,例如那记稍显生涩的擒摔。 这些仅靠肌肉记忆催发的招数,虽显得笨拙而僵硬,但对付像李易安这般的普通人,却是足矣。 徒手厮杀,他毫无优势。 “要是稍懂得些拆招手段就好了。”李易安暗暗叹息道。 在记忆中,“沃尔特.亨普勒”生活的时代背景,接近于19世纪初。 蒸汽技术与机械工业,作为新生事物,尚处在发展阶段。 旧时代的地位未被彻底撼动,像是诸如拳术社之流的武道馆,自然也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若是时间足够宽裕,或许李易安会去学习些简易的拆招技巧。 但偏偏,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距离他下次堕入梦魇,已不足24小时,在这么紧凑的时间里,李易安并不认为他能够学到些什么。 毕竟,他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也未携带着某些可认爹的功法修改器。 他暂时能依靠的,唯有外物! 想到这,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快步走近木桌,从水盆中拾起了那柄沉着的切肉刀。 对着空气,尝试挥舞了两下。 李易安随即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算太满意。 若能够带着柄切肉刀进入噩梦,的确会增添些帮助,但却难以起到决定性的致胜因素。 毕竟他要对付的,是种深层噩梦的畸形产物。 据李易安观察,殉道者就如机械造物般,不知疲惫、不懂疼痛。 面对上这样的生物,除非能够一刀剁头致命,否则像是切肉刀这般的冷兵器,就稍显得鸡肋。 “我需要的....应该是枪!” 李易安紧握着不断滴水的切肉刀,目光坚定地喃喃道。 快速梳理、筛选了遍属于“沃尔特.亨普勒”的记忆。 李易安很快便知晓了,三项能够弄到枪械的途径。 一、崔普利市并未颁布禁枪令,拥有【翡翠区】与【主城区】合法居住权的市民,有权利申请购买枪支以及持枪证明。 二、崔普利市黑帮猖獗,可利用他们的灰色渠道,来购买无编号的赃物枪械。 三、他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就拥有一支无编号的左轮手枪。 李易安稍加思索,便排除了第一、二项的购枪途径。 毕竟他所寄生的沃尔特,其身份仅是“廉价”的【下城区住民】。 根据记忆,他想要通过合法途径购买枪支的话,极为麻烦。 首先,他得先准备大量繁琐的资料证明,交由公审庭进行审核。 审核所需要的时间,大约是半年左右,在这期间,申请者还得不定时地去接受公审。 而后,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他或许才会被颁发持枪证明。 这期间所耽误的时间,李易安光是想想,便是感到头痛不已。 至于通过灰色渠道来购置,无编号的赃物枪支……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李易安并不反感。 毕竟从灰色渠道所流出的枪支,除了价格稍贵些,并没有其他明显的缺点。 但可惜的是,像沃尔特这种“乖崽”,并不具备与黑帮牵线搭桥的渠道。 至此,李易安能够选择的途径仅剩下他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先生。 第5章.热杜松子酒 普雷格拉德先生。 沃尔特.亨普勒的舅舅,崔普利市下城区的合法住民,经营着一家规模较小的私人外科诊所。 在记忆中,普雷格拉德先生的医术就和他的脾气一般糟糕,是位大腹便便、嗜酒如命的中年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能够称得上是位合格的长辈。 “嗜酒成性么……” 李易安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按照沃尔特的记忆。 普雷格拉德先生拥有的那柄无编号左轮,就藏在诊所的二楼,那叠放衣物的橱柜暗格里。 橱柜暗格的具体位置,沃尔特倒是记得很清楚。 毕竟他这位不靠谱的舅舅,曾不止一次地向他炫耀过,这支来自非法途径的左轮手枪。 当然,那都是在喝醉的情况下。 唯一稍有些棘手的,便是在私人诊所营业的这期间里,置放橱柜的二楼起居室,都是呈上锁状态。 没有钥匙,谁也进不去。 关于这点,李易安并未感到太过焦虑,他心中已是大致有了“借枪”计划的雏形。 现在他需要做的,仅是睁着眼撑到天亮,以避免再次堕入噩梦。 ……………… 清晨,几束并不掺杂多少暖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屋子。 “总算是天亮了……” 满脸颓气的李易安嘟囔着,揉搓着微酸的眼眶站起身。 在这个缺乏例如手机、电脑类,有效娱乐设备的时代背景下,熬夜这件事,显然并不愉快。 哒,哒哒。 李易安踩着硬底的旧短靴,走近涂满厚漆的橱柜,伸手扯开。 按照记忆里沃尔特.亨普勒的穿衣习惯,挑选起所剩无几的衣物。 空了近半的橱柜,宣告着他可选用的搭配并不多。 在短暂的犹豫后,李易安先是择出件微皱的衬衫,紧接着又套上了件棕黑色的马甲。 站直将那些尚未脱落的“幸运纽扣”,挨个地扣好。 最后掸了掸深灰色的报童帽,将其压紧罩在脑袋上,对着镜子稍稍调整后,这才算是完毕。 标准的“革新派”打扮。 在李易安获得的记忆里,明确的提到崔普利市的两极分化。 蒸汽与机械的兴起,象征着新时代的崛起。 但总有些旧时代的“残党”,固守着现状,不愿屈于科技工业的改革洪流。 在这般情形下,崔普利市的人民们,几乎是自发地分为两派: “顺应时代改革,探索蒸汽与机械科学的【革新派】。” “以及惶恐于工业改革,虔诚信仰着众神们的【守旧派】。” 在这番分化的时代背景下,颇是充斥着荒诞与不真实的色彩。 在这里,你可以看见喷斥着蒸汽的旧式汽车,响着铃呼啸而过。 也可以见到街道上,有慢吞吞骑着马,满身盔甲的骑士们。 而李易安,准确来说是沃尔特.亨普勒,便隶属于“革新派”阵营。 至于他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先生,明面上虽是“革新派”,但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守旧派”。 否则他也不会愚昧到,推荐某互助教会的血疗法,给身患肺癌的沃尔特。 普雷格拉德所表现出的“革新派”,仅是为了伪装出些严谨与先进的形象。 以便于他更好地去经营私人外科诊所,用以揽客增收。 对此,李易安并未有太多感想,他所关注的,仅仅只是那柄无编号的左轮。 “那头肥猪我记得是热杜松子酒……还得掺上些水。” 李易安回忆着,从橱柜的隐蔽处掏出些金属货币,以及几张墨绿色的纸质钞票。 这个国家的货币体系,近于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以镑和便士作为单位,但又不尽相同。 为了便于汇率计算。 这里并未采用类似于英国,十二进制与而二十进制混用的体系。 而是采取更为直白的换算体系,即一镑等于一百便士。 与分化的时代背景相同。 这里的货币分为便捷、高效的钞票,以及富具工艺的金属货币。 相较于纸币仅只有5镑、10镑和50镑三种面值。 硬币,即金属铸造的货币则复杂得多,有1便士、2便士、5便士、10便士、20便士、50便士和1镑。 至于购买力换算的话。 按照李易安的估算,一便士大约等同曾经RMB3~5元左右。 掂了掂手里的钞票与硬币,李易安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按照沃尔特.亨普勒的习惯。 他会在出门前,提前罗列好所需要采购的物品,仅带上比这些稍多五便士的金额。 稍加思索后,嫌麻烦的李易安索性将抓出的货币尽数带上。 他对于掰着计算金额并不敏感,他更倾向于一键扫码付款。 嘎吱—— 推开门,门外的青冷色地板显得潮湿,显然是刚下完雨不久。 城市上空满是工厂烟囱的排放黑烟,使得仰头看去,天幕尽是灰蒙蒙的一片,颇有些压抑。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适,咳嗽着,快步朝着清晨的货物市场走去。 这被煤炭燃烧所污染的空气,总会在一定程度的,勾起他肺部的不适感。 走了没多久,便已是靠近气味复杂浓郁的货物市场。 聚集着各式人与摊位的货物市场,对于李易安来说,绝对是次新奇的体验。 这里有摊贩叫卖着,从港口新鲜捕捞来的活鱼,有喊着维修怀表类的机械匠,更有头顶着一筐沾水蔬菜,到处走动寻找买家的妇人。 凭着沃尔特的记忆,李易安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那价格更便宜些,出售酿酒的窄小摊位。 “我买些热杜松子酒,记得掺半杯水进行稀释,再加两片薄荷叶。” 李易安流畅地报出他所需的酿酒配方,丝毫看不出,他是个穿越而来的外乡人。 “好嘞,听候您的吩咐。” 酒贩笑眯眯地掀开桶盖,娴熟地舀出一大勺,毫不手抖地灌进脚旁的宽口瓶里。 没多久,一瓶掺了水,并配有薄荷叶的热杜松子酒,便递交于李易安手中。 即便隔着木塞,都能闻到稍有些刺激的劣质酿酒味。 拎着酒,李易安揉了揉鼻子,快步朝着普雷格拉德的诊所走去。 第6章.手术室 在沃尔特.亨普勒的记忆中。 普雷格拉德舅舅,与崔普利市大部分非学院派的医生相同,无证经营着一家外科诊所。 碍于时代背景受限。 这里的医学条件极为落后,甚至连最基本的“细菌与消毒”,都未曾得到全面普及。 在大多数时候,简易隔离的手术室里,除了医生与助手,还会聚集大量等候着的病人们在旁围观。 更有些时候,在围观的吃瓜群众里,还会冒出些自称是医学院学生的家伙。 他们毫无顾忌地站在医生身旁,对他的手术指手画脚,并提出些来自“专业性”的建议。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手术室里的人,挤得就像是一桶鲱鱼! 并且,每条“鱼”还在不断涌动着,以争取到更好的视角。 在这般混乱、毫无秩序的医疗条件下,外科手术的死亡率奇高。 往往每三例手术里,便会有一人因为医生的错误判断,从而导致大出血死亡。 但即便是这样,外科诊所的生意依旧是发展得如日中天,赚得是盆满钵满。 李易安在走进诊所后,才更为直观地感受到这里的混乱与拥挤。 窄小的走廊里,挤满了等候着诊断的病患们,鼻腔间充斥着汗臭味与呛鼻烟草味。 拎着酒瓶的李易安,颇为不易地才挤进手术室外围,踮着脚沉默地看着正在进行中的手术。 在条件简陋的手术室正中央。 此刻,需要接受手术治疗的病患,就像是头待宰的猪羊般,被皮带捆绑在高脚铁椅上。 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挂着盏煤油灯,离双手两侧不远处,还点燃着两根蜡烛,以确保期间光源足够。 而在他身旁的那位,正忙碌着的矮胖医生,便是沃尔特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先生。 李易安注意到,在他浸满血污的左右手里,分别握着柄剪刀与短柄手术刀。 粗略地看来,普雷格拉德正在尝试切除掉这位病患的某项器官。 以此来治愈他,或是杀掉他。 手术刀娴熟地切割,搅动。 被皮带紧缚住的病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过程,即便是痛到痉挛,却也无法阻止。 在他们脚下的地板上,堆洒着大量的木屑,用作吸收血液。 但即使是这样,手术室里的暗红色地板,还是呈现着屠宰场般的骇人景象。 手术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 最终,以普雷格拉德扔掉手术器具,长舒口气而告终。 除了沾满血污的刀剪,铁盘里还盛着些“新鲜出炉”的内脏器官。 “稍等五分钟,再继续。” 普雷格拉德丝毫不在意,病患被摘除器官后的存活率,他仅是瘫在椅子里,冲着围观群众摆摆手,语气疲惫地宣布道。 趁此机会,李易安迅速地挤出人群,站到普雷格拉德身前,摘下帽子喊道:“舅舅!” “小沃尔特?” 普雷格拉德微微一愣,显然对于外甥的突然到访,感到些意外。 “您推荐的血疗法很起效,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所以……” 李易安说着,同时满脸感激地递出热杜松子酒,作为答谢礼。 “这……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普雷格拉德由衷地感慨道。 显然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外甥肺癌的康复感到高兴。 “没错,这的确个是好消息,沃尔特可是替咱们省下了笔,联系摄影师的钱。” 一旁忙着清扫木屑的助手卢恩,冷不丁地阴阳怪气道。 闻言,李易安皱了皱眉头,并未在第一时间接话。 根据沃尔特的记忆。 卢恩是普雷格拉德花费三镑,从孤儿院里购买来的童工。 或许是出于某种嫉妒心理。 卢恩对于沃尔特的态度向来是冷淡,毫不掩饰其浓浓的敌意,总是刻意地排挤、挖苦他。 “闭上你的烂嘴,卢恩!” 没等李易安开口,普雷格拉德便骤然坐起身,就像是头威严受到挑衅的老狮子。 “你要是再敢对沃尔特,我的家人这般不敬,我发誓,我会把你卖给奴隶贩子!” “抱歉,先生。” 卢恩假装惶恐地低下头,眼眸深处却隐隐有抹怨毒闪烁。 总是这样…… 真是令人感到不爽,真想现在就杀掉这偏心的老家伙…… 从未拿正眼瞧过我,却总是关注着沃尔特这毫无贡献的废物…… 等把薇薇安彻底骗到手后,我再考虑杀掉你们俩…… “等会留下来吃个饭,下午咱们一起去趟教会,好好感谢一下主教赠予的血疗恩赐!” 普雷格拉德毫无察觉地重新瘫回椅子,语气柔和地看着李易安说道,满目慈爱。 “事实上,我仅是顺路来看望下您,吃饭的话……您知道我性格的,下次吧。” 李易安模仿着沃尔特的口吻,颇有些不情愿地婉拒道。 幼年时丧失双亲的经历,导致沃尔特.亨普勒从小便性格孤僻,不喜热闹。 在他患上癌症后,孤僻症状便是愈发地明显,甚至是厌恶与他人交流接触。 “你这孩子……” 普雷格拉德摇摇头,并未强留李易安,他一向尊重外甥的意愿。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耽误您工作了,这酒我先给您送二楼去,您晚上喝。” 李易安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出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普雷格拉德也不疑有他,毫无戒心地掏出钥匙递给李易安,同时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任何需要的话,记得直接来找我,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李易安沉默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仅是转身挤进人群里。 普雷格拉德所谓的好,仅建立在沃尔特.亨普勒身上而已,并不是他。 对于这点,李易安从始至终分得都很清楚。 他不会浪费无意义的感情。 咔哒! 伸手将掉漆的门把手拧开。 确认身后没人跟来后,李易安迅速挤进二楼起居室,目标明确地走近橱柜。 凭借着记忆掀开活动木板,露出其下隐藏的暗格。 在垫有浅蓝色棉布的暗格里,果然藏着把枪体镀漆,转轮铜黄的左轮手枪。 “找到了!” 李易安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地将其拾起,握在手中。 利用记忆,娴熟地朝左摆甩出黄铜转轮,检查剩余的子弹数量。 目光触及,编号磨损的转轮弹巢里,完整地塞着五枚子弹,皆闪烁着黄铜的冰冷光泽。 见状,李易安满意地点点头。 “啪”地将其合拢,塞在报童帽里抓着,神情平静地离开。 第7章.堕入梦魇的前夕 清晨,教堂的钟声铛铛作响,接连不断的,共计奏响了六下。 灰蒙蒙的天空,倾洒下绵绵细雨,与工厂烧煤时产生的烟融合,隐隐呈现出些雾霾的雏形。 铺满青石砖瓦的街道上,行人们匆匆奔跑着,李易安亦是如此。 “咔哒!” 娴熟地拧开老式的租房门锁。 李易安迅速闪进屋内,“啪”一声将铁门重新锁上。 “短时间内,普雷格拉德医生应该不会发现我拿走了枪……” 李易安微微皱着眉头,指端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转轮,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外科诊所在白天的营业期间极为忙碌,这点是他亲眼目睹的。 这便意味着至少在傍晚前,他是有着较长一段时间的“安全期”。 等到傍晚降临,外科诊所歇业时,普雷格拉德便随时都可能察觉到左轮的丢失。 并且,很容易会联想到是他偷走了左轮手枪。 毕竟清楚橱柜暗格里藏着枪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李易安暴露是迟早的事。 或许是下周,或许就是今晚。 按照沃尔特的记忆,普雷格拉德先生虽看似脾气暴躁,但骨子里却极为地重视家人。 根据这点,李易安猜测普雷格拉德并不会太过为难他。 大概率就是稍训斥他两句,再讨要回左轮后,就算是事情揭过。 这其中唯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普雷格拉德先生身边的助手。 嫉妒心旺盛的卢恩,绝对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针对机会。 他绝对会去匿名举报,甚至是大肆宣传,将“沃尔特窃枪”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在崔普利市,持有无编号的赃物枪支,本就是项违法的行为。 再加上偷窃罪的罪名,毫无疑问,会有一堆麻烦蜂拥而来。 当然,卢恩也可能畏惧于普雷格拉德先生,从而放弃举报他。 但李易安并不想赌这件事。 现今他最佳的选择,便是在普雷格拉德先生察觉丢枪前,迅速地“人间蒸发”。 确定了计划,李易安便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橱柜前,更换起被雨淋湿的马甲外套。 同时,清点起沃尔特的存款。 几卷纸质钞票,被李易安整齐地叠好,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防止遗失。 至于剩余的硬币,李易安并未考虑带上太多,仅是稍微拿了些。 随即,他又将两件叠得整齐的衣服,垫进深棕色的手拿包,以盖住左轮与晾干的切肉刀。 在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 李易安习惯地微低下头,用帽檐遮挡住颧骨以上,快步离开。 在缺乏监控,通讯信息落后的崔普利市,想要做到“人间蒸发”并不算困难。 躲藏的究极奥义,便是瞎吉尔乱跑,连自己都给绕懵为止。 假设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究竟是身处于何处,那么当其他人找起你时,便会加倍地困难。 李易安深知这一点。 所以在离开租房后,他便直接拦下了辆马车,支付了两便士的价格,任其载着他走了一公里。 紧接着,他又坐上了辆喷着白色蒸汽,外表镀着铅壳的公交。 在司机晃铃,提示路人躲避的“铛铛”作响声里。 李易安沉默不语地看向窗外,那缓缓倒退着的陌生街景。 嗤嗤嗤—— 不知经过了多少站。 当笨重的公交车最终停靠至终点站,囱管喷冒出大量白色蒸汽时。 李易安拎着手拿包的身影,才迟迟地走下。 这里离沃尔特的租处极远,甚至是接近于下城区的边缘线。 毕竟,李易安能够隐隐听到港口海船的鸣笛声,以及微风中裹挟着的淡淡海腥味。 在沃尔特的记忆里。 港口地带,坐落于下城区地图边缘,是崔普利市最为混乱、暴力的灰色街区。 在这里黑帮猖獗,攒集着大量劣迹斑斑的海盗与流民。 崔普利市颁布的法律,对于港口的暴徒们而言,仅是张擦鞋的白纸。 “很不错的地方。”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裹紧外套快步离开,身后,是被暴民们砸得残破不堪的候车站台。 港口的混乱不堪,使得皇室每年投入的拨款量少得可怜,并且还在不断减少。 甚至有传闻称,翡翠区正在修建着新的港口,以此来重新建立商船贸易体系。 这里迟早会被放弃。 好在靠着海盗势力与渔牧产业的勉强支撑,港口经济才不至于彻底陷入窘境。 ……………… 叮——叮叮—— 伴随着门从外推开,挂于顶端的摇铃摇晃着,发出脆响。 头戴棕色旧毡帽,套着深褐色外套的旅店老板放下报纸,骤然坐直,微眯着右眼,透过镜框打量着来人。 “请问,还有空房间么?” 李易安强忍着咳嗽,嘴唇发灰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是具尸体。 沃尔特.亨普勒留给这具身体的肺癌,病症已是愈发地严重。 他必须得尽快弄到梦魇细胞。 否则,他随时可能会死! “住房的价格是每晚50便士,注意,不提供独立的盥洗室。” 旅店老板摘下漆色磨损的单框眼镜,边擦拭边作答道。 对于港口这的环境而言,每晚50便士的价格显然有些溢出。 他在等待着对方砍价,这是常事,他对于房价的底线是35便士。 但令旅店老板感到意外的是。 李易安没有丝毫抱怨,仅是掏出张面值5镑的墨绿色钞票,丢在他的面前。 “先住两晚,这是押金!” “真够慷慨的……” 旅店老板颇有些复杂地瞥了眼李易安,重新戴上镜框。 随即扯开抽屉,挑择出拴着铁牌的钥匙递出,并嘱咐道: “听着,这里的盥洗室虽然是公用的,但你得注意些水费,好么?” “嗯。” 李易安敷衍地点点头,攥着钥匙,径直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相信我,浪费绝对是件可耻的行为!”旅店老板显然有些不放心,继续严肃地重复道。 但这次回答他的,仅只有“啪”得一声,那是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 李易安将钥匙插在锁孔里,抵着门,快速审视了遍整体的布局。 凌乱未经收拾的床铺,被烟熏得焦黑的棉质窗帘,以及置放着煤油灯的薄木圆桌。 环境虽有些简陋,但李易安却显得淡然,毫不在乎。 毕竟,和他即将堕入的梦魇相比,这里的糟糕根本不值一提。 第8章.时代变了 灰雾缭绕的荒芜梦魇里。 绯红的月辉透过腐朽不堪的屋梁,倾洒进漂浮着大量灰尘的破木屋里。 仰躺在地毯上,宛若熟睡般的李易安骤然被惊醒,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我又回来了么……” 盯着腐败木梁间,那些缠挂着的蛛网沉默了些许。 李易安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翻身从地上坐起。 木屋这栋庇护所般的建筑。 其功能性就类似于存档点,即便他在噩梦中被溺死,再踏入时,也依旧能够在此复生。 当然复生的前提是,他在现实纬度里还活着。 “果然,就如我猜测的那般,我能够将现实里的东西带进噩梦。” 李易安慢斯条理地站起身。 在他的左右手里,分别紧握着把左轮与切肉刀,此刻均是掺杂上些淡淡的绯红月辉。 娴熟地将金属转轮朝左摆甩出。 在确认弹巢里完整地塞着五发子弹后,李易安才“啪”将其重新合拢,推开门踏入梦魇。 门外,与他初见时无异。 目光触及处,皆是灰雾浓郁,充斥着压抑荒芜的灰黑色腔调。 凭着记忆,李易安没走多远便重新回到了他葬身的“埋骨地”。 透过浓郁的灰雾,隐约可见身形佝偻的殉道者,依旧如具雕塑般跪着,静止着毫无生气。 “得靠近些……” 李易安沉默着,同时快步朝着殉道者模糊的身影接近。 在他手里的左轮弹巢里,仅塞着五颗子弹,并没有后续补给。 每空一枪,胜算便会减少一分。 假设在五枪过后,李易安还未解决掉殉道者,那便意味着,他接下来得陷入与其近身肉搏的窘境。 这是李易安不愿看到的局面。 在被近身的情况下,他太过于被动,现今他最大的优势,便是手里的左轮手枪。 但无论是他还是沃尔特,对于左轮的使用熟练度都极低。 所以他必须得主动地缩短距离,以换取射击的精准度。 当他靠近至一定距离时。 浑身弥漫着腐臭气味的殉道者,便骤然睁开浑浊的眼眸,如被触发般,僵硬地站起身。 见状,李易安稍作犹豫了下,抵在扳机上的手指最终是没有压下。 “这个距离……还得再靠近些!” 咔——咔咔—— 转眼间,浑身杀意弥漫的殉道者,便是踏着泥泞歪斜奔来。 其僵硬的骨关节,在剧烈运动的牵扯下,不断发出骨骼摩擦声,宛若亡曲般被奏响。 浓郁的灰雾仿佛被撕扯开。 两人间相差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眼看着李易安失去距离优势。 “不能再拖了,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李易安的瞳孔猛然收缩,毫不犹豫地连扣下扳机。 砰!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火舌闪烁。 由黄铜铸造的子弹头,轻易撕裂了殉道者龟裂的皮肤,深嵌进萎缩的棕灰色肌肉里。 同时,大口径弹头裹挟的冲击力,也在瞬间击碎了它的肋骨、肩胛骨以及脖颈骨。 这使得它还未能等彻底靠近。 便是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僵硬地摔砸进淤泥里,略微地陷沉。 见状,李易安警惕着走近。 目光触及,他浅灰色的眼眸深处,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与错愕。 在殉道者被贯穿的伤口窟窿里,并没有丝毫的血液渗出。 反倒是蠕动着些密密麻麻,宛如菌丝般的诡异黑线。 在李易安惊愕的注目下。 这些黑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迅速地交织融合,以极其渗人的形式修补着枪伤。 “即便是这样都还‘活着’么,真是够顽强的。” 看着这些黑线,李易安莫名地感到心悸,当即是不假思索地抬手补枪。 砰!砰! 两声枪响穿透浓雾,弹巢里剩余的子弹彻底打空。 黄铜弹头精准地贯穿了殉道者的后脑,呈现出近三指宽,边缘焦糊化的窟窿。 同样的,伤口没有血液渗出,但也未再出现那诡异的黑线。 显然,这次它是彻底死透了。 “时代变了啊……” 至此,李易安才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感慨万千。 若非是依靠枪械的威力加持。 恐怕现在陷在淤泥里的,大概率会是他的尸体。 但好在,最终还是他赢了! 瘫坐在地上,等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后,李易安才起身凑近殉道者,尝试采集其体内的“细胞”。 嗤! 锈迹斑斑的针头,轻易刺破了干瘪的皮肤,且深嵌于萎缩的棕灰色肌肉组织里。 随即,一截截稠血般的猩红液体,以肉眼可见地不断地拔高,直至填满玻璃腔管。 “这些就是‘梦魇细胞’么?” 李易安眼眸中闪烁着精芒,将腔管举至与视线齐平,细细打量着充斥其中的稠血。 透过玻璃腔管,能够清楚地看到,稠血般的梦魇细胞,宛如活物般微微晃荡着。 在这其中,更是掺杂着些菌丝般的黑线,浮沉不定,难以辨认。 “这是?!” 一时间,李易安瞳孔微缩,怀疑是否是他眼花看错。 只是还未等他彻底的看清,一股强烈的疲惫感便是袭卷全身,他的意识也骤然间陷入浑噩之中。 ……………… 昏暗凌乱的旅馆房间。 李易安骤然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目光闪烁不定。 突然间,他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心有所感地望向那置于角落里的薄木圆桌。 在圆桌上,一支封存完好的玻璃试管,正突兀地静置着,与周遭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透过玻璃,可清楚地窥见,其中缓缓蠕动着,如稠血般猩红的梦魇细胞。 至此,李易安总算是稍作安心,紧绷着的神经也是随之放松。 这支盛满梦魇细胞的试管,至少证明了这趟梦魇之旅,并非是毫无收获。 忽然间,他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朝左摆甩出金属转轮。 空荡荡的弹巢,和他猜想的那般无异,没有一颗子弹剩余。 在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影响下。 弹巢里的五颗子弹,竟均是化作细碎的黄铜齑粉,就像是细沙般从转轮里缓缓滑下。 这意味,当他再次堕入梦魇时,将会失去‘枪’这一极大的助力。 “原来外物的力量,终究是有限、不稳定的么……” 隐隐的,李易安似乎是悟到了些什么,目光深邃地看向圆桌,沉默不语。 第9章.唯我 昏暗凌乱的旅馆房间里。 李易安皱着眉头,静坐在圆桌旁,神情作思考状。 在其握着左轮的右手里,正不断地将转轮甩出,又“啪”的迅速合拢,一下又一下。 “枪械的威力固然厉害,但终究还是死物,并不属于我自身的力量,无法彻底地信任……” 突然间,李易安“啪”的将转轮合拢,心有所感地喃喃道。 “我真正能够信任的,从不该是这些外物,而应该是我自身……真正属于我,由我彻底掌控的力量!” 仿佛迷雾散开般,李易安眼眸中隐隐闪烁着明悟。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桌上的试管,“啵”的将木塞弹开。 玻璃试管里,猩红如稠血般的梦魇细胞,微微摇晃着,散发出罂粟花般的诱惑力。 “反正迟早都会死……” 李易安眼神坚定,稍作犹豫后,便仰着头一饮而尽。 吞咽间,满是腥涩。 稠血般的梦魇细胞,宛如瘟疫般迅速扩散至全身,感染同化着未被激活的劣质血肉。 噗通!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李易安大汗淋漓的,跌坐在地板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缕缕黑线般的烟丝,自他的身上蒸腾而起,随即却又挥发消散。 呼!呼!呼! 李易安的呼吸愈发粗重。 在他的眼瞳周围,均匀地分布出大量菌丝状,漆黑邪异的血丝。 “力量……还远远不够……” 李易安眼神恍惚,无意识地喃喃着,面容愈发地狰狞。 似乎是响应他的偏执般。 骤然间,旅馆陈旧的墙壁块块剥落,揭露出无数蠕动着,悄然撑开的猩红竖眼。 地板逐渐塌陷,沉浮着大量骸骨的黑潮翻涌,好似欲将他吞没。 窗外,绯红的月辉倾洒。 目光触及间,皆是感染上疯狂、荒诞的不真切色彩。 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他才挣扎着,从这般疯狂、荒诞的世界中逃出,缓缓恢复理智。 “噩梦么……” 李易安沉默着站起身,看着凌乱熟悉的房间,眼神复杂。 梦魇与现实重叠。 他辨别虚幻与真实的界限,也是越发地模糊,难以判断。 沉默良久。 “该死的!”李易安忽然握紧拳头,毫无征兆地砸向墙面。 嘭! 拳至,砖瓦砌筑的墙壁毫无撼动,仅是震落下了些土灰。 “嗯?”李易安脸色微微变化。 他原本想用疼痛,来缓解些此刻的迷茫与焦躁。 但他砸在墙上的拳头,却没有明显的痛感反馈,就像是末梢神经坏死般。 迟疑不决地收回拳头。 李易安这才惊疑地发觉,他的拳面毫无擦损,仅是微微泛红。 也是此刻,他才猛然间察觉,他的皮肤竟变得异常坚韧,触感宛如砂纸般粗糙。 “皮层增厚了么……” 李易安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在梦魇力量的重塑下。 他体表的角质层增厚,形成老茧般,覆盖着血肉骨骼,抗击打能力大幅度地提升。 “不光只有体表的皮层增厚,似乎力量也有所提升。” 李易安站在原地,又尝试性地挥出拳头,细细感受着拳力变化。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无论是他挥拳时的力道,还是出拳速度,都有着明显的提升。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手臂肌肉似乎更加容易发力,挥拳间,力道的传导极为流畅。 就像是他的肌肉被深度激活,赋予了高度的活性般。 “简直是不可思议!” 感慨之下,李易安快步推门走出,朝着二楼公用的盥洗室走去。 在那里,只有通过镜子倒映,才能获得更为直观的视觉反馈。 “晚上好,休息的还好么?” 经过拐角,旅馆老板放下皱褶的报纸,微笑着询问道。 “踏踏踏!” 但回答他的,却仅有李易安踩着木制结构楼梯,一刻不停,匆忙奔向盥洗室的脚步声。 “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见被无视,旅馆老板颇为愠怒地拾起手杖,用末端敲了敲墙壁。 “该抓紧时间干活了,韦伯。” 说罢,他便揣着铜制的手杖,慢斯条理地踩上楼梯,朝着二楼走去。 同时,靠近拐角柜台的那间上锁房间,悄然无声地被人从里被推开。 紧接着,被旅馆老板称作韦伯的年轻人,拎了串钥匙迅速地从门后走出。 他脚步轻盈地就像只猫,走进了位于走廊尽头,唯一租出的那间房间里,娴熟地翻找起财物。 二楼,公用盥洗室里。 老式的自来水龙头被拧开,哗哗的流水声响起,接连不断。 李易安沉默着立于洗漱台前,盯着镜中的倒映,目光闪烁不定。 在他浅灰的眸色中,竟擦杂着些紫芒,就像是浮沉着细碎的玻璃渣般。 “不仅仅是这样……” 李易安凑近镜面,喃喃低语道。 随即,他缓缓阖上眼眸,待再睁开时,眸色竟是彻底化作深紫,仿佛限制的枷锁被打开般! 在他的眼眶周围,竟溢出大量漆黑浓郁的血丝,呈菌丝状,不规则地微微蠕动着。 同时,浑身的肌肉缓缓充血,迅速变得猩红虬结,宛如浇铸上滚烫的铁水般,白气升腾。 在皮肤下掩藏的青筋,蜿蜒如蛇般暴起,彻底将肌肉的美感抹去。 “没错,这才是我,最真实的我!” 盥洗室里,李易安咧开嘴,欣赏着镜中的倒映,缓缓出笑容,魔焰滔天。 梦魇化后,暴增的力量与肌肉纬度,令他由衷地感到愉悦,浑身舒畅,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只可惜这份愉悦并未持续太久,便是被急促地砸门声所破坏。 与之一同的,还有门外旅馆老板那愤怒的嚷嚷声:“该死的小偷!立刻把水给我关上!浪费是可耻的行为!” “砰砰砰!” 手杖砸门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每一下的力度都在不断加重,仿佛要将盥洗室的门给砸烂般。 “真是聒噪,该死!” 镜中,李易安倒映着的脸色愈发阴郁,眉心皱成“川”字,好似要噬人般。 砰!! 近乎散架的盥洗室门,被粗暴地一掌拍开,猛得掀砸在墙上。 紧接着,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旅馆老板便像是个破布娃娃般飞起。 他被抓着肩,狠狠摔砸在墙上,发出“嘭”的声撞击闷响,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惨呼求饶声。 第10章.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 矮小瘦削的旅馆老板,就像只破布娃娃般,毫无抵抗地被股巨力掀飞。 他狠狠砸在身后砖石砌成的墙壁上,发出“嘭”的声响,随即缓缓滑落,软瘫在地板上哀嚎不止。 “哗啦啦!” 拧开的自来水水龙头,流水声清晰入耳,水费也是不断增叠。 但此刻,性格吝啬的旅馆老板竟丝毫不敢抱怨,他仅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般,蔫巴着蜷缩在地上。 “出手似乎有些重了……” 盥洗室里,浑身白气蒸腾,肌肉臃肿虬结的李易安,正缓缓走出。 每踏出一步,他臃肿虬结的体型,都在不断地衰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常态化。 伴随着梦魇化的解除。 体格趋于常态的李易安,眸眼逐渐恢复清澈,其周身笼罩着的那股暴戾气质,也是随之不再。 哒哒哒。 坚硬的靴底踏过,摔落在地板上的单框眼镜,顿时被踩得支离破碎,镜片“喀嚓”爆裂。 闻声,李易安蓦地停下脚步,弯腰拾起掉落在旁的铜制手杖。 “刚想说,很抱歉踩碎了你的单框眼镜,但仔细想想……貌似死人也不需要戴这个了,你觉得呢?” 李易安平缓地说道,在说话的同时,他随手挥了挥捡来的手杖,发出“咻咻”的空气撕裂音。 “不……请别这样……” 旅馆老板蜷缩着,猛得摇头乞求,就像是只受惊的老鹌鹑般。 还未等李易安再度开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是“噔噔噔”的踩着木制结构的楼梯入耳。 “旅馆里还有其他人?” 李易安攥紧手杖,沉默着,颇有些意外地朝着走廊左侧望去。 很快,颧骨点缀着些雀斑,稍有些龅牙的韦伯,便是赤着脚,满脸焦急地从拐角处奔出。 匆匆扫了眼二楼此刻的局面。 还未等彻底站稳,韦伯便毫不犹豫地举起左轮,厉声呵斥道:“该死的家伙,立刻离开贝伦斯先生,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在命令的同时,他示威性地晃了晃手里的左轮,泛出冰冷的黄铜光泽。 显然,这便是赋予他底气的来源。 “左轮?!” 李易安浑身的肌肉无意识地绷紧,盯着漆黑的枪口,瞳孔微缩。 但随即,他却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般,眼神愈发地复杂。 “该死的,你这家伙是聋子么?” 看着似木桩般站着的李易安,韦伯顿时露出些不耐烦的脸色。 李易安沉默着,充耳不闻。 见状,韦伯颇为无奈地端着枪,朝着二人稍凑近了些,关切地喊道:“贝伦斯先生,您还好么,有哪里受伤么?” “老实说……我感觉很糟糕,简直就像是这身老骨头散架了……” 闻言,瘫倒在地上的贝伦斯先生,立刻是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诉苦道。 更甚至,他还不住地竭力哀嚎着,发出“哎哟哎哟”声,意在表现其痛苦,但演技却稍显拙劣。 “该死的,贝伦斯先生竟然伤得这么严重……我发誓,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崩烂你的脑袋!” 韦伯颇显愤慨地咒骂着,情绪激动,好似随时都会扣动扳机般。 但最终,他也并未扣下扳机。 “但我想说的是,你运气不错,今晚我并未打算见血,我想你也一样……” 韦伯哼哼着,收敛起那副愤慨模样,颇为熟练地摊开左手:“5镑,这个价格很合理。” “蠢货!你还得算上水费!还有我的单框眼镜!这些都得一块算上!” 谈及到赔偿金,吝啬的贝伦斯先生便第一时间止住哀嚎,反对道。 “那就再加3镑,共计8镑。”韦伯愣了下,随即耸耸肩补充道。 “你们……是在勒索我?” 沉默许久的李易安,忽然语气平静地询问道,眼神怪异。 “没错,这就是勒索!” 韦伯晃了晃左轮,满是副胜利者的做作姿态,冷笑着开口。 “你可以选择被子弹崩烂脑袋,然后痛苦地死去……或者是乖乖赔钱,被踹着屁股踢出去!” “我相信,这很容易选择。” 一旁的贝伦斯先生,瘫坐在地上,适时地出声附和道。 “没错,这的确很容易选择……” 李易安咧开嘴角,慢斯条理地踩着地板,动身朝着韦伯方向缓缓走去。 “该死的,快给我停下来,再继续靠近的话,我可就真开枪了!” 韦伯的瞳孔微缩,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连忙示威性地抬高左轮,恶狠狠地低吼道。 “随意。”李易安却充耳不闻般,神情淡然地缓缓靠近,毫无犹豫。 一步、两步、三步…… 直至李易安的额头紧抵着枪口,枪声都并未响起,扳机终究未被扣下。 “见鬼,你是疯了么?!” 韦伯掌心渗出汗渍,连忙紧紧握稳枪柄,像是有被触犯到般低吼道。 “你大可开枪试试……” 李易安紧抵着枪口,眼眸中闪烁着平静,缓缓开口道:“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你!你绝对会后悔的!” 韦伯牙关紧咬,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颤抖着,显得挣扎不已。 “那就开枪啊,真是个懦夫。” 李易安颇为不耐烦地催促道,眼眸中流露的轻蔑愈发地明显。 “韦伯,给这狂妄的家伙点厉害瞧瞧,让他知道他现在有多愚蠢!” 贝伦斯先生尖细沙哑的嗓音响起,成为压倒韦伯情绪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你自找的!那就给我去死吧!啊啊啊啊!” 韦伯红着眼,好似失控般大吼着,连连猛扣扳机,不作停歇。 咔哒!咔哒!咔哒! 伴随着扳机猛扣,弹巢里接连发出清脆的空枪声,但漆黑的左轮枪口没有半点火舌闪烁,甚至连火药味都未飘出丝毫。 “空的……怎么会……” 韦伯瞳孔溃散,踉跄着跌坐在地上,颇有些不敢置信,却又庆幸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检查弹药储备是个好习惯,希望你下辈子能够牢记吧。”李易安弯下腰,神情淡然地拾起左轮。 随即娴熟地朝左摆甩出转轮,又“啪”重新合拢,肉眼可见的,从半空洒下如沙砾般,闪烁着黄铜光泽的齑粉。